他跪拜的方向没有人影，只有一团跳动的火焰。他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
“李世民已下令拆除辽泽上刚刚搭好的桥梁，准备在辽东背水一战。此战不管成与不成，死伤人数肯定剧增，必定能达到殿下的要求。”
跳动的火苗一阵蜿蜒扭曲扯出一个可称之为人脸的样子来，火脸露出满意神色，呲呲的火星声传出，仿佛来自九幽玄冥。
“你做得很好，事成之后，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便是你的。”
素袍道人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激动道：“谢殿下恩典！近日妖物剧增，影响了大唐部队的战绩，但李世民已邀远在西域的玄奘法师前来助阵，玄奘法师佛法功参造化，恐能凭一己之力肃清妖物，影响战争大局。”
“玄奘法师?”
“四殿下有所不知，玄奘法师乃佛子转世，自幼便通晓中原佛经。后因学无可学，遂前往西域求经。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西域学习，故而在中原声名不显。但吾从李世民口中得知此人，怕他坏事，这才告知殿下。”
“那法师远在西域，离这里几千里远，李世民能联系得上他？”
道人斟酌一番道：“吾原本也不信，但经过多方打探，得知李世民与那法师经常梦中论经。且这几日妖物凶猛，但李世民一点也不焦急，有人问之，他都说有神秘人会来助阵，故而吾觉得不得不防。”
火面人沉吟一番，自语道：“梦中论经，那还真算得上一个大人物。难道这方世界已有大能发觉我的存在了？看来得再低调点了。”
忽地，一团火焰托起一个小紫金葫芦，落在道人面前，
“这里有一瓶丹药，里面共有十颗益寿丹，每颗能助人或妖物增寿十年，服用效果可叠加。我不便出手，你召集妖物，在路上除了玄奘法师，这瓶丹药便是报酬。”
他死死盯着丹药，鼻子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悲痛道：“当初若是有此神药，父皇他…”
一卷微风卷散火脸，四殿下的声音仍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好办事，你要的一切吾都会给你，你好自为之。”
道人猛地站起，盯着手中丹药瓶足足看了一刻钟时间，施法遁入土地，消失不见。
……
“吁~”
陈清一行人停下马儿，任由它在地下啃食青草，李诞疑惑道：“法师，为何我们不去卢龙县，而是往无终县去？”
“是呀，法师，你会不会迷了路？这卢龙道自古就有，前阵子太宗才刚刚率军从卢龙道前往辽东战场。”
玄奘轻轻抚着马鬃道：“李将军有所不知，吾且问你，这卢龙道全程有多长？”
李诞几人张着嘴说不出来，平日吃喝玩乐他们样样在行，但真碰上专业知识的时候，一个个做了鸵鸟。
“卢龙道从河北卢龙县出发，经滦河到承德，从承德走200里山路到平刚，然后再顺着大凌河到柳城，全程可能要达到1500里远。”陈清思考一番回道。
玄奘投来赞许的目光，“没错，就算马儿全天不停地跑，日行400里，咱们最快也要四天才能赶到。但前线战局不等人，我早过去一个时辰，便能多挽救几个将士的生命。”
“那依法师来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走？”李诞刻意忽视掉陈清，朝玄奘法师问道。
玄奘转过脸面对陈清道：“陈将军，你可有见解？”
陈清沉吟一番，心中盘算各个前往辽东的路线，抱拳道：“在下不才，献丑了，若是有错的地方，还望法师指证。”
玄奘报以鼓励眼神，陈清继续道：
“除了卢龙道，还有两条道可走。其一是远在东边的傍海道，但这个时节海水涨潮，整个道路会被水淹没，人畜皆不能行，故而放弃。
其二是便是无终道，从无终出发，经卢龙沿青龙河——大凌河北上到白狼城，然后再到柳城。此路有官道，有水道，本应速度最快，但行军打仗却不能走。因为后半段的青龙河下游九曲十八弯，大军人数众多，所以特别难走。不过，咱们轻骑十一人，又赶时间，这无终道正合适咱们赶路，而且咱们可以直接从卢龙上路，又可节约半天时间。”
他想了想，总结道：“若是走无终道，陆路加水路估计最多两天半便能赶到大军驻扎地。”
看着玄奘满意点头的样子，李诞几人哪还不知陈清说得都是对的。
几人暗自腹诽：“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让这傻子出了风头！混账，还想在法师面前好好表现，让他能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呢！”
李诞几人相互交换眼神，瞥见陈清马侧面精美的箱子，又羡又妒，心中有了计较，虚伪道：“陈清自打脑疾好了之后，脑袋灵光了许多，哥几个心里甚慰。说起来以前都是少不经事，请陈清原谅则个。咱们都是屯营百骑，父辈都是要好的兄弟，以后更要多亲近亲近，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陈清，你觉得呢？”
陈清眼中青光闪烁，看着他们全身浓郁黑色光芒下虚伪的嘴脸，露出灿烂天真的笑容道：“我年龄最小，那便多谢哥哥们照顾了。”
“好说好说，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几人满脸堆笑，露出一口吃人的黄牙道。
玄奘道了一声佛号，“几位将军能冰释前嫌，合心同力自是天降之喜。但等到了大军驻扎地再高兴不迟，眼下还是赶路要紧。”
众人抱拳称是，一行十一轻骑快马加鞭赶往无终县。
……
……
呜呜咽咽的哭声断断续续，渗人心魄。
夜已深了，一个健壮的背影拖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麻绳，在官道上一边撒着纸钱，一边抹泪痛哭。
她身着缟素，弓着身子一脚一脚慢慢往前拖着麻绳，麻绳后面拴着几辆并排的牛车，牛车上赫然放着五副棺材。
待行到山脚下，健壮妇人费力将牛车都摆放整齐。
妇人清了清嗓子，坐在空地上，停止哭泣。婉转悠扬的山歌从她喉中流出，不一会儿，两只黄鼠狼，一只狐狸便循着歌声来到她的面前。
那三只小畜生躬身作揖，口吐人言：“不知奶奶驾到，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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