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方竟成,曾经是爷爷眼中的乖孙, 是父亲眼中的骄傲, 是母亲眼里的底气, 更是亲姐姐心底里一直就嫉妒着的讨厌弟弟。
一直以来,其实自己心里是有一丝隐秘的优越感的,因为他是方家子;是方家人的骄傲;是人们眼中清俊优雅的官门贵子;是大院人们眼中,是所有京都三代们都围着转的小成哥;是方家人的骄傲!
可是自己怎么都不曾想到,这样的优越感, 会在某一天的瞬间, 崩塌殆尽, 那样措不及防,那样的迅捷……
几乎是一夕之间, 那个让他颖以为傲的家没了。
爷爷被带走了,奶奶被气的脑溢血住进医院;
爸爸被关押了,亲妈突然扯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 暴露出让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丑陋模样,拿着一封断绝书,带着一直都看不惯自己的亲姐姐,那般毅然决然,那般毫不留恋的抛弃了自己,抛弃了父亲,决然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更甚至在后来, 要不是跟自己要好的几个大院朋友, 给自己打探来了消息,偷偷的送来了钱财,家中被悉数查抄封闭,一时间毫无经济来源的自己,不要说送被无耻母亲这根稻草压倒,而抢救无效的奶奶入土为安,就连自己吃饭都成为了问题。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都崩了!
看不见前路,了无希望……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情况是,当被看押的爷爷与父亲,不知道是从哪个‘有心人’的嘴里得知,自己那所谓亲妈的决绝;
加上他们双双被看押限制后,精神与□□上的双重折磨;
再加上大伯一家子的无音讯;
三重打击下,他的奶奶顶不住,最终撒手而去时;
爷爷一夜白头,自己那沉稳儒雅的父亲啊,也因为把所有的过错揽到了自己的头上,从而……
被下放到了未知的山旮旯时,他不怕,因为身边还有亲人;
可是在他看到奄奄一息,毫无生存欲望的父亲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知道,自己送走了奶奶,告别了自私的母亲后,如果他的父亲再离自己而去,他会怎么样?
他的妻子,那道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光,那抹温暖的突然出现,使得他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色彩。
因为她,自己的父亲获得了第二次的生命;
因为她,自己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与斗志;
因为她,自己甚至还幸运的寻到了失联的亲人;
因为她,自己有了个这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温暖新家;
也是因为她,自己的生命中还出现了三个至宝,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给自己生下的孩子;
这辈子,幸亏有她!
可是啊,他生命中的暖阳,他一生的挚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啊,在他送走了爷爷、父亲、岳奶奶、岳父、岳母、大伯、伯娘、以及兄长们后,也要亲自送走她了吗?
不!说好的,为了对方不孤单一起走的呢?
摸索着病床上,那双不复往昔的柔嫩,此时已布满了褶皱与老人斑的手,坚强如自己的方竟成,泪流满面……
“老伴啊,你醒醒,睁开眼看一看我,再看一看我啊……”。
记得金婚的那一年,老妻拉着自己的手说,老伴啊,如果有一天我们注定要走了,请你自私的让我走在你的前面,因为我舍不得别离……
那时候,自己点着头说好,其实心里却是不乐意的。
他想着,老伴啊,如果可以,我想跟你一起走!
我们走过艰难的岁月,一起生儿育女,一起从风华正茂,到如今的苍苍老已;从乌黑密发,到如今的白发苍苍;
如果可以,我们一起白头,一起走。
我不想,不想先行一步送走你,因为这辈子,我送走的太多,太多……
可是此刻,看着插着呼吸机的老伴,明明心里有太多的不舍,明明不愿她先走一步,可最终……
方竟成闭了闭眼,任由泪水在眼角滑落,颤抖着声音,吩咐守在身周的儿子媳妇,侄儿侄媳妇,孙子孙女们……
“儿啊,签字吧,让你妈体体面面安心的走……”。
“爸!”年过半百,同是当了爷爷人的方学昕与方学晙兄弟俩听了自家父亲的话,二人简直不敢置信,更别提身后的亲人。
就自家父亲对他们母亲的在意程度,他老人家怎么会舍得让母亲就这样离去?
他们怕不是老眼昏花的幻听啦?
方竟成在面对儿子们的不可置信时,他吃力的摆摆手,“你们的妈啊,看着坚强,其实怕疼着呢,让她安心的走吧,到了这个年纪,就甭让她再受罪啦,让她做个漂漂亮亮的老太太,安安稳稳的走吧,啊~”。
父亲最后那一声啊,扬起的似商量的语调,击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大家只觉酸涩,心痛。
如果可以,你当他不想挽留自己的妻子?那是他的命啊!
可是与其留着他的爱人白遭罪,还不如曾经他们夫妻俩戏言的那般。
如果注定要走,也一定要体体面面的潇洒离开。
老爷子坚持,最终方学昕与方学晙签署了放弃书,当拔下呼吸机的那一刻,当心电图的声音拧成一股直线的那一刻,方竟成没有哭。
按着妻子生前的愿望,他把妻子领回了家,亲自给她与自己换上了,他们金婚时穿的礼服,为了好看,方竟成还颤抖着手,仔细的给爱人画了个体面的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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