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过后，很快地，银行再次来电通知我毕业后几月几号到某某金融培训中心封闭集训，应聘的工作是综合柜员，就是窗口数钱的那种。我有点恍恍惚惚，一切都来得太快，前一段时间还是无业游民，下一刻已变成准上班族。虽然和专业不太对口，不过想到从此不需要再依赖家人的独立生活多少让我有挣脱囚笼的感觉，除了有点遗憾不能和顾涛一起到美国。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妈妈报喜讯，妈妈听了很开心，说“银行好啊，铁饭碗。女孩子就是要找个安稳的单位，在哪里上班？”，我报出城市名，妈妈又说“好啊，虽然不近，不过退休后我还是可以常常过去看你，就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我听着有点辛酸，家里只剩妈妈一个人，冷冷清清，再好强的女人终归还是一样向往家庭温暖的，“妈，放假我会常回家看看。”说罢，一颗眼泪不争气滴下来，未免妈妈伤感，我借口准备论文挂断了电话。
顾涛刚好来电，温暖的声音，“我在门口，带来某人喜欢的提苏米拉庆祝她找到组织。”
我飞奔出去，扑到他怀里，痛痛快快大哭出来，把这段时间对找工作的苦闷，对妈妈的怜惜，对爸爸再婚的不满，对未来的提心吊胆通通哭出来。我诧异自己竟然可以把所有情绪积累到这一刻才爆发。顾涛右手提着个小蛋糕盒不知所措，只腾出左手轻轻搂着我。不管将来我们是否分道扬镳，是否终成陌路人，只是在这一刻，这个男人是我唯一的依靠。
哭过后，顾涛小心翼翼奉上提苏米拉并且拐弯抹角打探缘由，我轻描淡述，一笔带过“有点想家”。他沉默了一会，说“明天星期六，我们回家一趟吧，我也想回家看看，顺便你到我家来玩，让我妈见见”。
我像看疯子一样看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还没跟你说呢，我妈知道我们在一起后，就常让我带你回家见见”。
“离谱点吧，我们还没打算结婚，那么快见家长干嘛？万一以后我不要你了，你怎么跟你妈说”。
顾涛变得有点霸道，恶狠狠的说“你敢，你要是敢红杏出墙，我绕半个地球回来修理你”。
“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有天我找到MR.RIGHT，他会如何如何来着”。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低吼一句，“你这女人真欠揍！我后悔了，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
哈哈，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话。
“你和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希望你们见见面”。
我有点烦躁，“哎呀，人家最近胖了两斤，又刚长了几颗痘痘，很丑氨。
“哦，放心，我已经和我妈说了，你长得相当一般”。
我凶狠扑上前，死命掐他脖子，“你竟然诋毁老娘的形象”。
见家长是何其隆重的大事。我回到宿舍告诉室友后，她们七嘴八舌提建议，一个说“小禾，你见到人家妈妈一定要时刻面带微笑。哎呀，不是这样的微笑，要吓死人的。看过港姐选举没有，露出八颗牙齿是最标准的，看我示范”，一个说“小禾，你到别人家吃完饭后，记得抢着洗碗，给别人留下贤惠能干的印象”，一个说“小禾，你有张讨婆婆们喜欢的典型的贤惠大脸，尽管占了天时地利，你还是得赶快上网找食谱恶补一下，万一人家妈妈说起饮食，你也能对上两句”，说得我紧张兮兮，恨不得报名上个礼仪速成班。
星期六一早，我坐公车到汽车总站和顾涛回合，赶上最早的班车回家。我们的计划是，先去顾涛家坐坐，吃个午饭，然后他送我回家。顾涛小心问我，要不要他陪我回家，意思就是他能不能见见我妈。我看着窗外飞速退后的风景，衡量许久，说“不了，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自从爸爸再婚后我妈一直都不好受，我看暂时不适合”。顾涛勉强同意，虽然心有不甘。
顾涛的妈妈很活泼，和某人死气沉沉的性格一点也不像，我一进门，她听到声音后从厨房急急忙忙跑出来，手里还拿个汤勺，拉起我左看右看，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啧啧，真可爱，当年开家长会时，你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
“顾阿姨，你记得我？”
“高一那年开家长会，就是你带我入座的嘛。我当时一听到你说，‘我是英语科代表余小禾’，就想是你了，那个顾涛经常念念叨叨的人”。
顾涛在旁边急忙打岔，“妈，汤滚了，快去看看”。
“啊呀，差点忘记了”，顾阿姨一阵旋风又跑回厨房。
午饭桌上，顾阿姨拿顾涛小时候的糗事当话资，一个劲的说他的不是，笑得我差点喷饭。顾涛在旁边除了尴尬，就是明示暗示母亲不要揭发下去。顾涛不时给母亲夹菜，不断查问诸如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按时吃饭之类的事情，问得顾阿姨直嫌他罗嗦。看得出来，母子情深。
午饭过后，顾涛被打发上顶楼天台晾衣服被子，我留在厨房帮顾阿姨洗碗。顾阿姨问了我一些家庭情况，我只简单的说“前段时间，爸爸妈妈刚离婚”。顾阿姨叹息一声，说“小涛生长在单亲家庭。我们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小涛在他爸爸去世后变得越来越老成，小学四年级就对我说，‘妈，我以后赚大钱养你，你以后等着享福’。想想，在普通的家庭，小学四年级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哭喊撒娇，哪知道什么是责任。他一直都很懂事，什么都不用我操心，邻居们安慰我说命好啊，有个这么聪明孝顺的儿子，肯定是他爸爸在上天保佑我们。可是我心里很不安，我给不起他好点的东西，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一个人搞定，根本用不着我烦恼。”顾阿姨哽咽了一会，平稳情绪后接着说，“他给自己很大的压力，要求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以前从来没看到他放松的笑过，我的心疼埃高中时期，他最常提到的就是你，总是一口一个小禾，说你很笨，说你没心没肺，说得咬牙切齿，可是眼角分明就是偷笑。那时我就知道，一个叫小禾的女孩能够给他最开怀的放松。我一直盼望着你们能够在一起。这家伙却突然有天告诉我他申请了美国学校，并且一去就是几年。我真是有点失落。”
顾阿姨停顿一会，似乎在下一个决定般，“小禾，你不要怪我自私，但是我确实希望你能够等到小涛回来。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抱着你们的孩子享福。”
“顾阿姨，我……”我还没得及回答，听到顾涛在门口大呼小叫，“我回来了，外面好大太阳氨。
我由于要赶时间回家，午饭过后坐了一会就起身告别。顾阿姨送我到门口，临别时拉到到一旁，悄悄的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嗯”我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顾涛在旁边不明所以，仿佛在看一个阴谋一样看着我们。
回程路上，我问顾涛，“我和事业，你选哪个？”，问完后，马上就后悔了，不是说好了吗？明知道会伤人的问题，干嘛要问出口？干嘛把大家推到一个尴尬的悬崖边上？余小禾你这个笨蛋。“呸呸，当我没问”。
顾涛扭头不看我，看窗外人来人往，许久没有答话。然后，“原谅我，小禾，我不能……”这是他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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