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主意，李易等人快步赶回衙门，因为他们来得够快，到衙门的时候郑二还没回来。
李易径直往县衙走，一路上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了？”云昭昭凑近问道。
李易反看向她：“你不觉得，衙门里有好多生面孔吗？”
李易也算是衙门里的熟客了，之前臭豆腐店铺开业时，好多衙差来捧场，都和李易混了个脸熟。
可这次进衙门来后，见了不少人，竟然没一个认识的。
云昭昭后知后觉地左右环视，脸色沉了下来：“我也都不认识。”
更熟悉衙门中人的楚平低声说道：“赵县尉手下的那些捕快，一个也不见了。”
“看来衙门已然被郑祁和王烺控制了。”李易心里一沉，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去找陈卓他们。”楚平放不下心，往其他方向去了。
李易、云昭昭和赵德昭一路进了县狱，倒是没有人阻拦。
进入县狱最深处，李易见到了牢房里的赵县尉，他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借着铁窗透出的微弱光亮看书。
微弱光亮下，尘糜浮动，赵县尉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县尉大人。”李易轻声呼唤。
赵县尉抬起头，往李易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放下书，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抓着铁栏：“可见到万掌柜了？”
李易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嘴唇微动：“万掌柜死了。”
赵县尉的瞳孔明显收缩，似乎很是惊讶。李易注意到，他把着铁栏的手指颤了颤，有着微弱的痉挛，呼吸也停了一阵。
李易继续开口道：“我们在万掌柜的鞋子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说，你是鬼状元。那张字条被郑祁的人拿走了。”
“什么？”赵县尉收回双手，向后连退几步，随后左右踱起步来，喃喃低语，“糟了，糟了。”
“什么糟了？”李易询问。
赵县尉摇了摇头，摔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颓然：“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你们，走吧。”
李易面无表情：“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杀害了张允大人和万掌柜吗？”
虽然状元楼的伙计没有在今日见过赵县尉，赵县尉也没有作案时间，但他完全可以命令一位在状元楼的衙差做这种事情。
赵县尉叹了口气：“现在再说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晚了一步，便步步都晚了。”
云昭昭终于忍不住说道：“县尉，哪里晚了？你肯定知道什么对不对？只要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还可以救你！”
赵县尉扫了赵德昭一眼，面露苦笑。
李易道：“县尉大人不必忧心，赵兄虽然是随郑祁来的，但他不是郑祁的人，完全可以相信。”
赵德昭正襟道：“赵县尉，你有什么尽管说罢，我只站在公道和真相那一方。”
“公道，真相？”赵县尉直视了赵德昭片刻，忽的笑了，他又看向李易，“真相，重要吗？”
他的眼神中带着戏谑，看得李易有种发毛的感觉：“不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吗？”
赵县尉深吸了一口气：“真的重要吗？”
李易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总要分出个正邪。”
赵县尉又是戏谑一笑，似乎在嘲讽着什么：“正邪重要吗？”
“难道这些对县尉大人而言，都不重要吗？”李易有些恼了。
赵县尉摆了摆手，长长一叹：“正和邪往往搅和在一起，哪里分得清？分不清，分不清啊……”
“李易，你走吧，这件事上已经死了太多人，我不能害你。”赵县尉蜷身在草席上，背对着牢门，任李易再怎么说话，他都当听不到再不理睬。
李易咬了咬牙，扭头对云昭昭道：“昭昭，守好门口，不要让任何人听到我们的交谈。”
“好。”云昭昭走出牢门，怀中抱着黑色枪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慎重。
李易将赵德昭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赵兄，想必你是想知道此案内情的吧？”
赵德昭点点头：“当然了，是非对错须要分个清楚，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屈一个好人。”
赵德昭此时也意识到了此案的不平凡，他没想到办案竟然这般有意思，已经被勾起了兴趣，迫切地想要知道内情。
李易的表情忽然凝重，他认真道：“赵兄，我能相信你吗？”
赵德昭挺直腰板道：“我做人向来讲究个光明正大，李兄尽管信我。”
“好，这句话我当真了。”李易走回铁栏前，敲了敲铁栏，发出清亮的声音，“赵县尉，你可知这位赵兄是何身份？”
赵县尉并不言语，依旧无动于衷。
李易淡淡道：“他便是大宋官家次子，赵德昭。此次亲来便是为了查清楚张允大人身死一案，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嗯？”赵县尉一骨碌爬了起来，愣愣地瞥了眼同样发愣的赵德昭，然后拧头紧盯李易，“你唬我？”
李易用胳膊肘怼了怼赵德昭，赵德昭轻咳一声，缓缓道：“没错，我正是赵德昭。”
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查什么案子，我只是为了来看看云姑娘……
赵德昭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赵县尉。
“贵州防御使？”赵县尉接过令牌一看，眼睛顿时一缩，连忙拜下，“竟真是二殿下？”
赵德昭于乾德二年出阁，按惯常做法，皇子一出阁就该被封为王。但赵匡胤认为赵德昭年幼，想让他渐渐进封，所以如今的赵德昭只授任为贵州防御使。
“令牌在你那里，是真是假看了便知，假的自然真不了。”赵德昭不装了，袖子一甩，昂首挺胸，摆出了皇家气派。
“自然是真的，自然是真的。”赵县尉激动不已，双手托着令牌，“还请二殿下收回令牌。”
赵德昭将令牌放回怀里，愣愣地看向李易，满肚子都是疑惑：他是怎么看出来我的身份的？
云姑娘告诉他的？不对啊，云姑娘不是那种乱嚼舌头的人。
虽然之前我口误说出了自己本名，但他一个白身，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呀……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赵德昭深深地看了李易一眼，只道此人高深莫测，不愧是赵州第一聪明人。
李易借完了赵德昭的名，悠悠说道：“有二殿下在，自然就有公道在，大家可以打开天窗说说亮话了吧？”
赵县尉点了点头，他狠狠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万掌柜说的没错，我的确，就是那个鬼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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